在沒有照片，沒有錄影，更沒有互聯網的年代。有些時候，我們對於一個地方或者一座城市的印象，是由它的氣味決定的。例如聖經裡面常常談到的神秘古國 - “示巴王國”，那個年代的以色列人每次一提到這個名字，腦海裡面可能就會浮現出一股乳香的味道，因為聽說乳香全是從那裡運過來的。

 

又比如歐洲傳統烹飪當中，最為珍貴的香料番紅花，它就總是跟伊朗的色拉子以及印度克什米爾地區聯繫在一起。同樣地，明朝的中國人要是聽到"越南"這個地名，會不會也立刻就聞到一股沉香的氣味呢？那還是一個除了朝聖者以及商旅之外，絕大部分人都不會輕易旅行的年代，因為出一趟遠門，可能要冒上生命的危險。高山深處，住了一群專門劫掠路人的盜匪；遠方的大海有一塊礁石，上頭住了以歌聲迷惑船夫的女妖。

 

一望無垠的沙漠，則聳立著看似一座城市的蜃樓。所以對大多數人來說，聞一聞來自遙遠他方的香氣，就已經算是一種旅行了，一種氣味的旅行。他們甚至還會為這些氣味，以及自己不曾到訪的異邦，編撰出許多神奇的傳說。例如古希臘的歷史學之父希羅多德就曾經告訴他的讀者：乳香樹的周圍總是有一群小飛蛇守護，想要採集乳香，必須先焚燒另一種專門用來驅趕飛蛇的香料，因為那些飛蛇特別害怕這種香料熏出來的煙。就是這樣，要用一種香料來換取另一種更加難得的香料，一股氣味掩蓋著另一種更加珍貴的氣味，異國香氣總是被一團迷霧般的傳說籠罩圍繞。香氣的貿易甚至可能是人類一切貿易的源頭，各種香料流通的路線其實要比絲綢之路更加古老。阿拉伯人的駱駝，波斯人以及印度人的帆船，往來於安曼的港口，以及中國的泉州之間，構成了人類歷史上最早的全球化路線。在這一群如蜘蛛網般的航路與通道上，來來往往的全是香氣。

 

為了更直接地取得那些傳說中的珍貴香料，歐洲人才開啟了我們後來所知道的”大航海時代”。先是葡萄牙人，後來是西班牙跟荷蘭，最後是英國跟法國，他們的船隊，那好幾家”東印度公司”所帶回去的，

仍然是一些氣味，以及一些充滿異國風情的地名：馬斯喀特、果阿、錫蘭、暹羅、馬六甲、巴達維亞、摩鹿加群島……這些地方並不一定都是香料的原產地，反而往往是重要的貿易港口。但這些地名也難免會在人們的腦海中穿上一件氣味複雜的外套，而這些氣味的基調則總是大海上吹過來的陣風。

 

那是一個充滿故事和冒險的神奇年代，也是一個今天我們再也回不去的年代。唯有氣味，以及關於氣味的記憶，能夠把我們帶回到那段傳說中的時光。

 

...收集時光的氣味...

 

沐浴在這些氣味之中，就像出席一場化妝舞會，我可以變成平安年代日本京都杉林中的隱士，英殖緬甸伊洛瓦底江上追逐浮蓮的少女，甚至成為迷住了所羅門王的示巴女王。